大明国师012大明不可能永远重复开国和靖难 - 熊猫怕冷

[00:00.0]第12章大明不可能永远重复开国和靖难。
[00:06.82]事实上，
[00:07.91]对于海外的认知，
[00:09.56]明代的统治阶层并非一无所知
[00:13.64]相反，
[00:14.69]由于蒙古帝国的大征服，
[00:17.51]无论是彻底贯通的亚欧大陆桥
[00:20.6]还是从大元到马穆鲁克
[00:23.38]时断时续的海上联系
[00:25.7]都已经为持续了上千年的东西方贸易提供了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
[00:33.02]蒙古人
[00:34.31]色目人，
[00:35.39]西洋人
[00:36.26]波斯人
[00:37.58]这些人在元末的南方都是司空见惯的存在
[00:42.7]因此，
[00:43.85]关于海洋贸易的巨大利润
[00:46.43]大明的高层是一清二楚的
[00:50.18]朱棣非常清楚
[00:51.61]放开海禁的阻力，不仅源于朱元璋的祖训
[00:56.3]更重要的是
[00:57.71]是朝廷担心海外贸易会使农民离开田地
[01:02.12]从而造成大明社会的不稳定
[01:05.1]直白点说
[01:06.88]放开海禁
[01:08.17]首先损失的是以文官为代言人的大明士绅阶层的利益
[01:13.96]如何对抗士绅阶层对海洋贸易的抵制
[01:18.13]朱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01:20.56]等待着姜星火给他指明隐藏在迷雾中的道路
[01:25.72]姜星火捋了捋自己的思路，
[01:28.58]缓缓说道，
[01:30.41]你也知道，
[01:31.82]从宋末以来
[01:33.2]地方上就有许多，士大夫，阶层
[01:36.229996]他们拥有着大量的田地田产，
[01:38.84]而蒙古人的包税制，则让他们的田地兼并愈发肆无忌惮
[01:45.14]这些人在大明开国之后
[01:47.78]摇身一变，
[01:49.1]成为了大明的士绅阶层，
[01:51.65]而且他们分布广泛，
[01:53.84]无处不在，
[01:55.25]影响力极为庞大，
[01:58.16]在乡野中有威望，
[02:00.02]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
[02:02.54]他们垄断了田地，控制了人口，
[02:05.69]掌握了舆论导向，
[02:07.79]甚至控制了下层科举考试的考题
[02:11.87]这些士绅不仅仅是地主
[02:14.48]还是学阀，
[02:15.86]这就导致了士绅与文官，基本是衍生与被衍生的关系
[02:21.02]是一股盘根错杂的力量，
[02:23.72]你中有我，
[02:24.91]我中有你
[02:26.08]无法斩断
[02:28.34]大明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初，
[02:31.1]对这股力量采取了削弱措施，
[02:34.43]一方面清查田地兼并，
[02:36.83]一方面打击贪腐
[02:39.02]在此过程中
[02:40.37]这些田地兼并者的地位急剧下降，
[02:43.97]而另一方面，
[02:45.44]太祖高皇帝在这个时候开始扶植新的阶级，
[02:49.55]在这片田地上，
[02:50.97]新的军功权贵阶层渐渐崛起
[02:54.86]这些如同昔日北周
[02:56.57]隋唐的关陇门阀一般的开国勋贵武臣
[03:00.56]掌握了大量的财富和权柄
[03:03.14]逐步压过了旧有的田地兼并者，
[03:06.05]甚至掌握了朝堂的话语权
[03:09.26]这时候，
[03:10.37]士绅文官便成为了皇帝和勋贵武臣共同的敌人
[03:15.56]士绅文官与新崛起的勋贵武臣，展开激烈的交锋
[03:21.05]朱高煦听得入神，
[03:22.94]不由地问道
[03:24.52]那姜先生觉得士绅文官和勋贵武臣，到底谁能胜出
[03:33.56]姜星火干脆答道，
[03:35.95999]最多再过五十年，
[03:37.82]勋贵武臣就会彻底失势，
[03:40.88]再过五十年，
[03:42.68]勋贵武臣见了士绅文官，就得下跪舔靴子，
[03:48.02]怎么可能
[03:49.58]朱高煦有些不可置信
[03:51.74]无论是洪武朝的开国勋贵，
[03:54.20999]还是如今永乐朝的靖难勋贵
[03:57.51]权势气焰可都是稳压文官一头的
[04:01.53]文官根本无法与其相抗衡，
[04:04.26]是典型的武夫当国时代
[04:07.47]可是姜星火竟然告诉朱高煦
[04:10.5]士绅文官能够赢得更长远的胜利，
[04:14.91]为什么
[04:16.56]朱高煦大惑不解，
[04:19.14]因为大明不可能永远重复开国和靖难
[04:23.16]但却必须重复每三年一次的科举
[04:28.08]轻轻一句话，
[04:29.61]好似于无声处听惊雷，
[04:32.88]朱棣手中一直捏在半空的酒杯，掉落在地
[04:37.71]精致的瓷杯迸溅在地上，
[04:40.89]成了一片片不规则的碎片，
[04:43.91998]来不及收拾
[04:45.3]甚至来不及擦拭被瓷片划伤的皮肤
[04:49.2]在朱棣身边旁听的他
[04:52.04]陷入了跟朱棣同样的呆滞
[04:55.29]纪纲是秀才出身，
[04:57.33002]他同样被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了，
[05:01.26]良久，
[05:02.23]朱棣方才默默地重复着
[05:05.98]因为大明不可能永远重复开国和靖难
[05:12.07]但却必须重复每三年一次的科举
[05:18.01]很简单，也很直白的道理，
[05:21.1]功勋武将们早晚都会老去
[05:24.25]而将门犬子的概率远大于将门虎子
[05:28.92]名将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
[05:32.02]不是在公侯伯府上娇生惯养出来的，
[05:36.22]而士绅文官们，却注定会将知识一代代传承
[05:42.04]将书籍一代代批注，
[05:44.53]越积越厚
[05:47.02]朱棣忽然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
[05:51.01]自己在位的时候
[05:53.16998]如果不做些什么能对大明产生根本性改变的事情
[05:58.0]那么大明的未来可能就会如姜星火所说
[06:02.44]他爹朱元璋和他朱棣两代人
[06:06.49]对抗士绅文官的勋贵武臣，将渐渐腐化，堕落
[06:12.5]最终沦为文官靴下的踏脚石，
[06:16.46]而失去了勋贵的支持，
[06:18.74]诸藩又被养猪
[06:21.2]到时候大明的后世皇帝能依靠谁呢，
[06:25.04]外戚，还是宦官，
[06:27.44]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
[06:30.54]，朱棣
[06:31.17]骤然想起江星火在不久前讲三条救命线时提到过的那个词时代局限性。
[06:40.45]自己似乎处在一片茫茫然的大雾中
[06:44.08002]只能看到眼前的几步，
[06:46.48]自己哪怕拼命奔跑，
[06:48.49]哪怕竭尽想象，
[06:50.35]却无法得知大雾外有什么
[06:53.4]或许是幽冥地府，
[06:55.39]或许是洞天福地，
[06:58.0]而姜星火，就是那个能高高地站立于天上
[07:02.59]用俯瞰一切的视角，来告诉他未来会发生什么的人
[07:08.47]墙对面，
[07:10.15]朱高煦沉吟了半晌，
[07:12.67]最终问道，
[07:14.68]既然士绅文官早晚能够取代勋贵武臣
[07:19.03]那有什么办法避免吗，
[07:21.73]有办法
[07:23.24]姜星火点头道，
[07:25.83]所有的问题，都要绕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
[07:29.73]宗室供养问题的第二条解决办法，
[07:32.85]海外贸易如此巨大的利润
[07:35.73]光靠皇帝一个人，
[07:37.5]注定是人亡政息，
[07:39.72]而即便是捆绑上所有宗室
[07:42.51]也就是倾大明皇室之力，
[07:45.06]也显得有些不足
[07:47.34]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皇帝，
[07:50.4]宗室
[07:51.33002]勋贵，一起出钱，进行规模巨大
[07:55.02]报酬丰厚的海外贸易，
[07:57.81]这也是解决农耕文明，内卷化
[08:02.67]这个问题我同样会在，国运论，里讲
[08:06.54]又是国运论。
[08:08.22]朱棣深深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08:11.64]形象一点比喻，
[08:13.14]作为最高统治者，
[08:14.52]皇帝与其由亲缘关系构成的宗室，
[08:18.03]以及由功勋关系构成的勋贵武臣，
[08:21.15]是由内制外组成的两个同心。
[08:23.72]权皇帝就是那个中心点。
[08:27.21]而在此时的大明，
[08:28.86]只有他们利益一致、
[08:30.78]方向一致时所发挥的力量，
[08:33.45]才能对抗传统的士大夫，
[08:35.73]也就是如今的士绅阶层。
[08:38.52]否则，
[08:39.57]大明一旦失去英武进取的皇帝，
[08:42.6]诸藩开始养猪，
[08:44.25]勋贵开始五息，
[08:45.93]大明就将彻底失去对抗基于农耕文明而产生的保守的、
[08:51.87]注定抵制海外贸易的士绅阶层，
[08:55.26]又将回到国运论的王朝周期律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