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朗读) - 姚军

[00:00.0]目送 (朗读) - 姚军
[00:00.38]词：龙应台
[00:00.76]曲：三轮学/出羽良彰
[00:01.14]目送
[00:02.57]龙应台
[00:06.53]目送华安上小学第一天
[00:09.71]我和他手牵着手
[00:11.65]穿过好几条街
[00:13.52]到维多利亚小学
[00:16.34]九月初
[00:17.84]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
[00:20.82]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
[00:23.91]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
[00:28.18]越出了树篱
[00:29.89]勾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00:35.11]很多很多的孩子
[00:37.03]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
[00:41.73]小小的手 圈在爸爸的
[00:44.55]妈妈的手心里
[00:46.69]怯怯的眼神 打量着周遭
[00:51.07]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
[00:54.41]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
[00:58.27]一件事情的毕业
[01:00.62]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01:04.31]铃声一响 顿时人影错杂
[01:07.86]奔往不同方向
[01:10.21]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
[01:14.41]我无比清楚地
[01:16.01]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
[01:19.15]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
[01:21.61]同时哭声大作时
[01:24.21]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
[01:26.97]自己那一个的位置
[01:30.65]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
[01:33.7]往前走
[01:34.979996]但是他不断地回头
[01:38.08]好像穿越一条
[01:39.67]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
[01:43.45]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
[01:46.8]隔空交会
[01:49.41]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
[01:51.95]消失在门里
[01:55.67]十六岁 他到美国作交换生一年
[02:00.02]我送他到机场
[02:02.02]告别时 照例拥抱
[02:04.78]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
[02:09.03]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
[02:12.34]他很明显地
[02:13.97]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02:18.83]他在长长的行列里
[02:21.09]等候护照检验
[02:23.05]我就站在外面
[02:24.94]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
[02:27.81]一寸一寸往前挪
[02:31.62]终于轮到他
[02:33.59]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
[02:36.16]然后拿回护照
[02:38.32]闪入一扇门 倏乎不见
[02:42.36]我一直在等候
[02:43.93]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
[02:48.7]但是他没有 一次都没有
[02:54.37]现在他二十一岁
[02:56.95999]上的大学 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
[03:00.3]但即使是同路
[03:02.15]他也不愿搭我的车
[03:04.59]即使同车 他戴上耳机
[03:07.75]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
[03:10.62]是一扇紧闭的门
[03:15.18]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
[03:18.45999]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
[03:21.39]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
[03:24.42]眼睛望向灰色的海
[03:27.38]我只能想象
[03:29.34]他的内在世界
[03:31.51]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
[03:35.26]但是 我进不去
[03:40.09]一会儿公车来了
[03:42.12]挡住了他的身影
[03:44.22]车子开走 一条空荡荡的街
[03:48.37]只立着一只邮筒
[03:52.24]我慢慢地 慢慢地了解到
[03:55.86]所谓父女母子一场
[03:58.47]只不过意味着
[04:00.18]你和他的缘分
[04:01.74]就是今生今世
[04:03.67]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04:09.56]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
[04:12.49]看着他逐渐消失在
[04:15.32]小路转弯的地方
[04:18.2]而且 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
[04:21.73]不必追
[04:24.69]我慢慢地
[04:26.07]慢慢地意识到
[04:27.82]我的落寞
[04:29.38]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04:36.27]博士学位读完之后
[04:38.41998]我回台湾教书
[04:40.38]到大学报到第一天
[04:42.56]父亲用那辆
[04:44.23]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
[04:48.79]到了我才发觉
[04:50.62]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
[04:53.36]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
[04:57.8]卸下行李之后
[04:59.4]他爬回车内
[05:00.74]准备回去
[05:02.65]明明启动了引擎
[05:04.81]却又摇下车窗
[05:06.78]头伸出来说
[05:09.75]女儿 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
[05:15.3]这种车子实在不是
[05:17.93]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05:21.22]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
[05:24.82]然后噗噗噗驶出巷口
[05:28.04]留下一团黑烟
[05:30.17]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
[05:33.24]我还站在那里
[05:35.4]一口皮箱旁
[05:40.09]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
[05:42.54]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
[05:45.21]推着他的轮椅散步
[05:47.29]他的头低垂到胸口
[05:50.69]有一次
[05:52.26]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
[05:56.41]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
[06:00.37]裙子也沾上了粪便
[06:03.81]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
[06:09.21]护士接过他的轮椅
[06:11.94]我拎起皮包
[06:13.37]看着轮椅的背影
[06:15.5]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
[06:18.42]然后没入门后
[06:22.41]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06:26.38]火葬场的炉门前
[06:28.96]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
[06:32.97]缓缓往前滑行
[06:36.41]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
[06:39.96]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
[06:44.21]雨丝被风吹斜
[06:46.49]飘进长廊内
[06:48.49]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
[06:52.11]深深 深深地凝望
[06:55.39]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07:00.21]我慢慢地
[07:01.74]慢慢地了解到
[07:03.52]所谓父女母子一场
[07:06.03]只不过意味着
[07:07.37]你和他的缘分
[07:08.98]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
[07:11.69]在目送他的背影 渐行渐远
[07:16.29]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
[07:18.76]看着他逐渐消失在
[07:21.62]小路转弯的地方
[07:24.31]而且 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
[07:29.03]不必追